“抱歉，”
莱维不得不打断那只鸟，否则让他再说下去，天知道还能扯到什么时候扯出什么东西？就算这鸟再绅士，也是个话唠绅士无误。莱维今天可是出来巡逻的，即便不考虑麻帆良的安全工作，可万一这这儿耽搁久了误了回家的那顿早餐怎么办？不管是茶茶丸还是梦梦还是菲特下厨，亲手烹调的美味又岂是便利店一包包扔进微波炉里转一圈后拿出来的便当能比？何况再退一步讲，这只鸟是个绅士，莱维也并非贪图口腹之欲的吃货，万一自己晚了回去，伤了那辛辛苦苦准备早餐的少女的心，这才是不可饶恕的重罪！
“那个女孩子会不会爱上你这事我也说不准，毕竟一切皆有可能，但那些毫无根据的咱们就先不讨论了。”
啊，没错，莱维说谎了。光就这只鸟的诡异体型，已经够那个女孩子兴致勃勃地追着他到处跑，如果再发现这只鸟居然还会说人话，那女孩子肯定爱他爱得要死……没错，要死啊！
“但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那个女孩子如果见到这么新奇有趣的生物，肯定不管谁怎么劝她都得把你抓住好好自习研究。至于那个女孩子的研究方式嘛，有可能会被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误认为实在对你行使历史上早就失传的古代酷刑，这样的爱你可以接受吗？”
莱维从头到尾都没具体描述过那个女孩子会怎么做，但光凭那‘酷刑’二字，就让那只鸟叉着的两条细爪子哆嗦得跟寒风二月下的卖火柴小女孩一样。如果没猜错，这会儿那只鸟的脑海里大概正在把他这辈子所有看过听说过的严酷刑罚一一以幻灯片的形式过一遍。当然，每一张照片的受刑主角自然都换成了他本鸟，施刑者则是一个戴着橘黄色发箍，身体其余部分都笼罩在漆黑迷雾中的魔女！
“德拉！德拉！”
玉子眼看着几秒钟前还在自己手掌上耍帅的鸟保持着那个相当卖弄、自己妹妹一定觉得很恶心的姿势直直往后倒下。玉子一通手忙脚乱，好险没让鸟栽到地上。
“我觉得你可以稍微不要那么激动，否则他大概撑不了太久。”
莱维指着那让玉子双手抓起来左晃又晃眼看灵魂都快从半张着的嘴巴里晃出来的鸟，给出了一个饱含善意的提醒。一听他这么说，玉子立刻‘啊’地一声惊叫，放开那双快把鸟掐死的手。结果闹了半天这鸟还是没逃过高空坠落之刑，不过既然是鸟，应该摔一下问题不大吧？
“快起来，明明是鸟居然还会摔到地上？太丢脸了吧。”
馅子蹲在那具‘鸟尸’边上，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德拉圆滚滚像个球一样的身子，然后立刻满脸‘踩到了恶心的东西’的神情往后退了两步。
“哦，这个清晨，真是一个令人身心俱疲的早晨。难道是太阳还没升起的原因吗？黑暗笼罩的大地在看不见的地方遍布着荆棘。”
“他说的话跟现在有什么关系吗？”
伊芙眯着眼睛琢磨那话怎么那么像自己看过的那些有些年代的大部头无聊小说里的台词。
“大概是指他今天早上出门太早没好运的意思？”
莱维以自己能理解的方式为伊芙解释。自然，他都能理解，咱们的文学系外星人少女就更可以理解了。别看伊芙来地球没多久，就这短短的时间内她所看过的书没准已经比在地球呆了上半年的莱维还要多。
“小德拉！你没事吗？太好了！让我担心死了，呜呜呜！”
玉子一下跪到地上抱起那只球形鸟就差没有痛哭流涕，这下连平时不怎么在意周围人的伊芙都忍不住想吐槽。
这女孩子好像有点太呆了吧？伊芙觉得自己饱览群书学到的词汇里都挑不出一个来形容这女孩子的。虽说她也看得出那个叫玉子的麻花辫女孩的确表现得十分内疚，但这气氛为什么总感觉哪里不对？
“人类的情感，果然还是难以理解呢。”
伊芙忽然想到跟自己同为文学系外星人少女的小伙伴长门有希，于是套用了她的经典说话方式。此话一出立刻听得莱维一愣，心想莫非伊芙最近看的书里没有她太喜欢的角色，找不到好cos的人物干脆cos起身边的人来了？记性这东西就跟上帝爱跟人开玩笑似地，总是想记的东西记不住，没必要的东西却经常怎么也忘不掉。就像莱维到现在也忘不掉伊芙前段时间热衷于扮演各路死神的忠实盟友——各路名侦探时的样子。
“这位先生！”
那鸟挣扎着从玉子的怀中抱鸟杀中逃出，扑楞着翅膀飞到莱维面前。见他那拼了老命的辛苦模样，莱维一面感慨这辈子还能见到一只鸟飞得这么痛苦，一面又把手捂上了有点鼻子痒痒的伊芙的嘴上。
原来金色之暗不光讨厌滑溜溜黏兮兮的东西，还对鸟类过敏？那平时她变出翅膀飞来飞去的时候怎么不对自己过敏呢？不都一样是白色的羽毛么。
“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格更高！为了可爱的女孩慷慨赴死固然是绅士的道之所在。但是！我死了以后其他爱我的女孩子又该怎么办？每当午夜梦回想到这的时候，我就夙夜忧叹、夜不能寐！最后我想清楚了！为了其他更多的女孩子，即便要违背其中一名的心意也属无奈之举。我心中虽然悲痛，却也只能义无反顾！”
每当午夜梦回？莱维觉得自己的记性虽差，却也不应该差到连三分钟的记忆都没有吧？那不是喜欢自寻烦恼否则就浑身上下哪都不舒服的文艺青年所自创的生物学新理论吗？这才告诉这只鸟关于那个女孩的事，怎么好像他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似地？莱维好歹也是来自绅士的发源地，他以前可没见过附近有哪位绅士像眼前这位那么地出口成胡扯啊。
“好了好了，你放心。既然我特意说出来让你们小心，肯定不会让你们搞不清敌人是谁。”
这同样是玉子身边的妹妹小馅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吐槽的。黄发箍的女生？就这一个特征也太少了吧？昨天麻帆良校庆的第一天这校园里究竟有多人头攒动，馅子可是到现在还历历在目。戴黄发箍的女生麻帆良里究竟有多少有谁说得清？至少再给点其他身体特征嘛，不知道相貌起码告诉高矮胖瘦也好啊。
“来，这是那个女孩子的照片。”
正如馅子所想，莱维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在上头操作了几下后反过来让她们两人一鸟能看得见屏幕。
“哇，好漂亮的女孩子！”
正如莱维意料之中，玉子完全不会有某些女性那种微妙的嫉妒心，一看到他手机屏幕上的照片，立刻就由衷地称赞了起来。不过倒也怪不得她夸张，SOS团的那位团长大人固然以脱线甚至疯癫闻名二中，但在新学期刚开始那段大家尚未彼此了解足够的阶段里，一年级新生凉宫春日的名字就已经记在了不少新老学生的小本子上。原因自然是春日那标准的美少女脸蛋咯。就连成天被这位女暴君整得惨兮兮的阿虚都曾对莱维感叹过，‘如果她闭上嘴不说话，的确是个相当水准的美女’。尽管事后为了弥补这一言之失，阿虚想尽各种办法苦求、恳求甚至哀求莱维千万别把这件事说出去，但他对春日容貌的肯定是毫无疑问的。
“漂亮是挺漂亮，但怎么感觉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呢？”
有人说过越纯洁的孩子直觉越准，大意估计是纯洁的孩子脑子里没那么多杂念，判断一件事的时候更不容易被其他主客观因素误导。这个人纯洁不纯洁，光用眼睛看是没法判断的。但理论上年纪越小的孩子应该怎么也比终日浸淫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的成年人要纯洁一些。馅子就算是帮那个人佐证了他的观点，这个小女孩一眼就看出了春日是个不好相处的人，着实难得。
要知道莱维手机里的那张照片，是之前有一次周末SOS团外出搜查的时候拍下来的。那一天的外星人、未来人、异世界来客以及超能力者的大搜索自然同样无功而返。但因为在一间巷尾的小店里意外发现了许多现在早已难觅踪影的老式玩具跟零食。即便春日平常再怎么看起来不像个正常人，她终究还是个十几岁刚上高中的女学生，只不过平时能挑起她兴趣的东西太少，所以才总显得与大家那么地格格不入罢了。那天那间店里陈列的十几年前流行的玩具，还真让那位经常让全团成员头疼的团长大人过了个极其愉快的周末。所以莱维那张照片里的春日笑容满面天真烂漫，难得地契合了她父亲给她起的名字。能从这张春日罕见的照片中猜出她的本性，馅子的直觉难得还不该好好夸奖一下么？
幸好莱维昨天因为被某个戴着自称绝非卖萌用意的猫耳头饰的少女吐槽过跟不熟悉的异性有时候过于随便这件事，他及时停下了原本想伸手过去拍拍馅子的脑袋以示称赞的动作。照这只小馅子的人小鬼大个性来看，莱维若是当真那么做了，恐怕下场会有点尴尬。莱维实在该找机会好好像缇欧道谢，人家那可是真心在为他着想啊，哪有什么别的多余心思？真的。
“其实也不算是太难相处，只是这个女孩有点固执，或者说有点太执着。对她不感兴趣的东西从来都不假辞色，而碰上感兴趣的东西则会爆发出极强的活力。比如这位德拉要是被她看见了，恐怕我刚才所说的就会……”
“莱维先生！请务必把这照片发给小姑娘一份！让我在危险到来之前好好的把这恶魔的容貌谨记在心吧！”
然后方便你一见到她赶紧溜之大吉？这倒是正好符合莱维的意愿。虽然会说话的鸟的确挺有意思，但他可不希望哪天一起床发现这世界上所有的大大小小动物，就连自己床边地毯上那只蚂蚁都能大吵大嚷地投诉自己拖鞋差点压到它娇小的身躯。
于是莱维跟玉子交换了邮件地址后，立刻就点了几下把那张春日的笑口颜开的照片发了过去，以供德拉在游客入校园之前好好参详，省得被春日来个出其不意逮回去解剖。
告别了北白川姐妹跟那只一边道谢一边擦冷汗的鸟，莱维跟伊芙继续他们两人的巡逻工作，只是伊芙的手上却多了个纸袋，里头装的不是她酷爱的鲷鱼烧，而是刚才临走前玉子塞给他们的各种口味闲聊的年糕。
“那个女孩可真是够热情的，光凭她本人当招牌，估计今天的生意都能很不错。”
莱维跟伊芙并肩慢慢走着，他确实有些感慨。现在这个年代，尤其是在这座几乎全是学生的岛上，这种勤劳工作的孩子已经是凤毛麟角了。毕竟岛上的孩子大多是家长特意送上来学习的，孤身一人在外就够苦了，又有几个家长舍得他们外出打工？
而且就算有少数勤工俭学的学生，打工赚钱跟努力工作兴旺自家的店又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态。就连走进社会的成年人普遍都只管拿工资不操心自己的公司，打工的孩子又有几个那么闲得蛋疼去担心便利店或者快餐厅的营业额增长？
“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出门，确实是少见的好孩子，某些成年人应该感到惭愧。”
伊芙话说得就像拿根小针在边上偷偷戳莱维手臂似地，让他听了苦笑连连，摆手道：“是啊，十分惭愧。下次我一定在你叫我之前就换好衣服等着，坚决完成巡逻任务，这样可以吗？”
“勉勉强强。”
伊芙还是不怎么满意，但觉得敲打他这一下也够了。要是这个男人以后真的自觉起来什么事都用不着别人操心，自己还哪找半夜把人吵起来的乐趣？
伊芙，低着头装吃年糕偷笑可不符合你的名头哟。要是让人知道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之王金色之暗原来是这样一个也有些调皮的少女，以后还怎么光靠一个名字就吓死人啊？
“年糕，还挺好吃。”
从纸袋里拿出一块年糕递给莱维，自己接着拿出一块轻轻咬了一口。伊芙盯着那缺了一小块的团子，里头金黄色的馅料一瞬间竟然让她有拿来跟自己最爱的鲷鱼烧里的红豆馅比较的念头。
两人在静悄悄的校园里走着，期间还真凑巧碰上了几只四处游荡像是在调查校内地形跟环境的磷子。由于那些磷子普遍外表不怎么讨女孩子喜欢，用不着莱维动手，伊芙飞舞的金发就一一将它们收拾个干净。话说回来那些红世使徒怎么到了地球那么久也不懂变通？成天把磷子弄得那么奇形怪状让人见了就讨厌根本不方便行动嘛。如果变成很可爱的小动物外形，没准伊芙还会给它们个说话的机会，省得莱维现在头疼光打架什么情报都得不到。
不过其实就算伊芙不动手也没用，那些游荡在麻帆良校园内的磷子全都是最低级的‘工具’。就像学园都市空气里散步的滞空回线，那些磷子别说开口说话，大概就连自我意识都不具备。想从那些东西里套出情报，就算自己这边认识的唯一一个这方面专家夏娜来了也没用吧。
两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了麻帆良最中心的世界树广场边上，这一路碰到了几只磷子，却没遇见任何一个活人。这倒不是说麻帆良的警备如此疏忽居然排班还有这么大的空档，而是伊芙老早就在胸口别上了校方分发的警卫徽章。这个徽章不光是为了让一般人能识别身份，更主要功能是让警卫之间可以通过徽章得知对方所处位置。遇到紧急情况固然可以凭这个徽章找到人集合，在没有紧急情况的时候，也可以通过这个徽章知道同伴所在的区域，省得大家碰到一块浪费时间又浪费人力。
“同样的风景，这个时候看感觉有点奇怪。”
跟散步似地缓缓走进世界树广场，伊芙站在边上打量着偌大的广场，以及广场中央那颗参天的大树。
“奇怪？我倒是觉得挺清静的。”
不解风情的莱维径自往前又走了几步才发现伊芙没跟上来。他站住等伊芙，顺便伸个懒腰眺望下四周，却没觉得有什么地方奇怪，平常每天早上不都这样么？除了周围那些没人的小推车摊位跟校庆临时搭建的舞台、棚子之类。
“昨天很热闹，现在很冷清。一个人都没有，有点像鬼屋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