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如意传

心如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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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明月昭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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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入轩窗,夜色微凉,就着这月色,右儿为沏一杯菊花茶,一朵花香,静怡了心房,芬芳了过往,茶香氤氲,良久未抚琴了,是啊,每每便是和他一起琴瑟和谐,今宵望月月无忧,独自抚琴谁解一丝愁。既然想明白了,我又何必再耿耿于怀。

我自小月后很少再有这样的心思,这样的念头一起,一缕琴声绕一弯残月。低眉信手续续弹,指随心走,一曲古筝流怨气,忆当日月下三人对影。

尤记得,那日云梅清颜素衫,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水的精灵般仿佛从梦境中走来。天上一轮春月开宫镜,月下的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乐声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素肌不污天真,晓来玉立瑶池里。亭亭翠盖,盈盈素靥,时妆净洗。太液波翻,霓裳舞罢,断魂流水。甚依然、旧日浓香淡粉,花不似,人憔悴。欲唤凌波仙子。泛扁舟、浩波千里。只愁回首,冰帘半掩,明珰乱坠。月影凄迷,露华零落,小阑谁倚。共芳盟,犹有双栖雪鹭,夜寒惊起。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满堂开照曜,分座俨婵娟。

我病中残躯,怎么可以和她的风华绝代相较,只弹一曲:

淡妆多态,更的的、频回眄睐。便认得琴心先许,欲绾合欢双带。记画堂、风月逢迎,轻颦浅笑娇无奈。向睡鸭炉边,翔鸳屏里,羞把香罗暗解。

上阕谱写了与情人的恋爱,欢会和不得见面时的刻骨相思。像极了我和洛林那兰庭轩初见的之景。彼此第一眼的刻骨铭心,他风过柳娇娆,白衣自飘摇。墨染尽华年谁在轻轻笑。我衣袂临风,却似故颜。回眸间,我已渐渐行远。是啊,那一日的怦然心动,终归是入了我的心,就算多年以后,我都不会忘记,那天珠帘卷却遮不住自己害羞的脸,回眸那一瞬间你微笑浅浅。

一曲五十弦,弦弦思华年。吹拂过的风将谁的发缭乱,韶华与白首不过一次光阴转。青丝飘散问谁的思念残,墨染琴弦一曲过五十弦,声声悲凄声声却难断。

这本曲子本来便是洛林当日送我的,命为《薄幸》。那日还是春花烂漫,现在已是秋月如水,只是春花彼此羡秋月。本来我抚琴半阕便是他吹箫跟上呼应,风缱绻雨缠绵,在我最美的季节,为你盛开,不为倾城,只为倾你心!可惜,曲终归是要散的,人也是要走的。摹尽少女柔情蜜意,却是今夕的断肠离思。

琴音随心,心一旦低落了,这指间在如丝琴弦上也就凝滞,回忆往昔的情分勉力弹了上阕。下阕实在叫我伤怀,便无念再续了。

正待停弦收音,远远隐隐传来一阵笛声,吹得是正是下半阕。

自过了烧灯后,都不见踏青挑菜。几回凭双燕,丁宁深意,往来却恨重帘碍。约何时再,正春浓酒困,人闲昼永无聊赖。厌厌唾起,犹有花梢日在。

不是谁家院落,而是从远处东北方的哪扇窗里吹来。这笛声悠扬,如天籁般,有穿透力,亦如行云流水,舒缓自如,沁人肺腑。

一曲笛声能吹散半窗烟云,透过窗棂便看到万里晴空,风轻云淡,心事了然。声声人耳,丝丝动心,我忽觉一震,心驰神往。这洛府居然还有人吹得这一副好笛音。寂寞之人,明白高山易流水,知己却难寻,推门而出,忙唤了与我一起长大的右儿过来,轻声询问:“你可曾听见这空灵回转,袅绕不绝。”

右儿摇头,显然没听见,只愣愣说:“我刚听着小姐那古筝弹的人都觉得要哭了,哪里还有闲心听别人吹笛啊!”

我忙把她拉到朱窗前,拉她一起附身,认真说道:“你且细细听来。”

不一会,右儿皱眉道:“小姐,我听见了,是东北方向的,而且好像是合着小姐的古筝声吹的。”

我知道,原来自己没有自作多情,层层缕缕的月光里,悠扬的笛声如天籁般穿透这纷繁,如酥手安抚我的心。

只是,不知道为何,我琴音臆断,他笛声幽怨,隐隐渺渺,如诉如泣。合着这下阕,听出了这吹笛之人,游乐之节人不可见,凭燕寄语,传情之笺无由通,重会难期,独处无聊,借酒消愁,永昼难耐,眷念之深,可以想见的味道。

即使相隔天涯,也会在记忆里明媚,在生命里相随。或许因为这种精神的给予,彼此的生命才显得不会那么黯淡。何况同在洛府,他为我吹笛一曲,我自然也要为他复弹一阕,高山流水觅知音,不能说明,只愿彼此心懂。

琴棋书画。我们这等出生诗书礼仪之家的女子,而琴又居首,而爹爹又颇喜音律,所以常常历练我的琴艺。我忙当下振奋了精神,双手如鸾凤和鸣,再不染丝毫怨气,厝指如击金戛石,缓急绝无客声。澄然秋潭,皎然月洁,湱然山涛。幽然谷应。

琴音琳琅,如浪击钵,笛音微微一听,似没料到我凄婉之后,如此清冽。居然音色一颤,缥缈合上,跟上我的指尖,婉婉成咛,丝丝叶韵。我这里重而不虚,他那里轻而不浮,我徐徐弹,他声声吹,琴声疾而不促,笛音缓而不驰。彼此缠绵,迂回曲折,相辅相成,联而无间。直奏得如静静地躺在清灵的乐曲中,闭目陶醉进那久违心灵的桃花源,满地纤纤细草,湛蓝的云飘扬着,清风吹着绿叶脆爽爽的舞着,高山流水如绸倾泻着,乐随景醉,景醉痴人心。

一曲琴音相和,醉了谁的流年,我只觉得酣畅淋漓,一旁的右儿痴痴道:“小姐,我从没听过你弹的曲子居然如此好听。”

我暂时忘记心中的郁闷,难得轻笑道:“不过是借着这好笛声,跟着扶摇直上了。”

右儿一向机灵,知道我终日不出门,被这笛声却打动了,已经寻了披风,含笑道:“小姐,今日一切都好,咱们要不出去看看是谁吹的这一手好笛?”

拥星揽月入我怀 ,无花无草暗香来,天籁入耳自悠哉 ,幸得知己屏中来。我这里早已冷清的无人问津,倒也方便我去探寻是谁与我琴笛相惜。

月色照下,如同是那一抹解不开的牵念,波澜不惊下的黯然悸动,漫漫长夜的慰藉。古有踏雪寻梅,今日我是闻笛披月。陌上箫音桃花渡,月下横笛引秋思,那笛声复而响起,一曲袅袅清音,已穿墙过水,悠远清冽,似远在深山,若入幽谷,悠扬处,又仿佛,穿云飞月,直抵九霄。我与右儿逐碧波,漾涟漪,寻音觅迹,只知道,这笛音似飘摇在蒹葭苍苍的弱水之滨、落花之岸,踏着一地浅浅的清辉,芳踪渐远。笛声渐近。

梅林深处,一位着素衣的男子手持一支紫笛,微微仰首看月,轻缓吹奏。十指如竹,回旋出丝丝入扣的悠悠古韵,似溪流清泉,若环佩叮咚,越涧绕石,潺潺而来,撩拨起,那一缕似有若无的缠绵情思,从眉黛传韵,在眸间留痕,回肠百转,诉不尽千般缱绻。

待看清那人是谁,我一怔,居然是洛海,已知是不妥,转眼看右儿,她从来不谙世事,倒是一副倾慕沉醉的样子。我与他,本应该早已静绽于心,互相纤尘未染,本想转身离开,可转念一想,他于我,是我在落魄中有惦记我的极少数之人。我又何必这么拒人千里之外,遂徐步上前,莲步轻轻朝他盈盈施了一礼,右儿知道洛海是表情,亦是抿嘴一笑,随着我上前微微福了一福。

洛海之前被我用话拒绝过,读书人面子薄,到底有些拘谨。目光也不敢对我正视,只微微冲着我面容停留一瞬,很快别开,说道:“我娘去看过了你,说你瘦了许多。”

我坦然一笑:“算好春长在,好花长见,可是现在春去人散,我自然也只得憔悴了。”

洛海的目光带着怜惜,一副欲言又止。我知道,这目光对我,对他意味着什么,只是我不能饮鸩止渴,忙选了个清亮地方,脉脉清辉 独影凄惘说道:“氤氲迷离中,笛声悠扬,清丝盈露,金蕊含羞,怎能不让人流连思远,竟至微醺,所以便过来看看,倒是打扰了表弟一番好兴致。”

洛海自然知道我的画外之音,不觉一愣,也不顾右儿在场,眼眸中如秋月清辉哀凉:“二嫂,你不用这么拒我于千里之外,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就算你现在你形单影只,受尽苦难,也轮不到我来安慰你的。”

世态炎凉谋功利,锦上添花亦为己。人走茶凉无因缘,雪中送炭寥无几。我怎么会不明白洛海对我的情意,对我的记挂。就算他在别人眼中,无足轻重,可是有些时候,恰恰就是这轻如鸿毛,却对我来说是重如泰山。我岂能不明白,相较洛林,洛海不知道要比他情深意重多少倍,只要我几句话,相信他便能为我赴汤蹈火。可是我不能。

我忙解释:“你不要瞎想,我受尽恩宠的时候,都没有看不起你半份,现在落魄,和你平起平坐,又怎么敢眼高手低。只是毕竟男女有别,就算你我光明磊落,也要提防下人,你知道,我已经不是唯一的少奶奶了。”

洛海一听,冷笑:“她也配跟你相提并论。野禽永远是野禽,飞上了枝头,也成不得凤凰。”他难得说话这么犀利,或觉自己失言,忙正色道:“二嫂,你知道我不会僭越了礼数,只是想作为一个朋友,略表关怀,我只要遥遥望着你,知道你安好便可。”

我略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情谊,我会放在心中最温暖的地方,谢谢。“

他眼神一亮,说道:“那我斗胆问下二嫂,既然我们心中坦荡,我可以视二嫂为知己吗?”他见我不语,怕徒增尴尬,忙道:“话说,二嫂你怎么会有兴致过来,我这里甚是偏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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