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烟花绽放，只是烟花从绽放的那一刻开始消失。浮华褪尽，原来人比烟花还落寞，婆婆在屋中甚少出来，也就除夕，初一公公回转的那几日出不得已见客，别的时候便再也没有看见她，我让右儿留意，也不见她屋子里的人有什么异动。凤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不敢，没有回来拜年，倒没看出她居然还有三分骨气，凤英在婆家，初二才回门，正好与我又错过，
于是整个洛府我便渐渐成了发号施令之人，更成了众人争相讨好的对象，加上原本过年前迎接大姐归来，已经用足了手段，这洛府上下倒治理得井井有条，每每账本和记录册让迎春带到婆婆那，她也挑不出刺来。
自从那一日目睹了凤娟的落寞，不知怎的心里时常会不安。有时明明和大姐她们笑着说话，忽然心里会似冷风吹过，我会莫名乱想，少妇到思妇，再到弃妇，老妪的写照。大抵不过莞尔如花。刹那霜华，伤春悲秋，顿谙哀凉。洛林倒是一直陪着我，可是每每夜凉如水，我便惊醒，他可记得，旧时堂前，我亦曾笑颜如花，亦曾发如墨绸，自婉如来后那几日，日日思君不见君，痛定思痛，却是红烛高照，允了她人恩爱如初，岁月如故，却负了我的眉眼如初，誓言为骨。
我刻意寻了理由，遣了洛林出去，然后便唤了阿薇去请大姐，一起去婉如那相聚。
我每每去总觉得婉如那里太过阴寒，和大姐商量着，想让婉如搬去空出来的凤娟那里，可是她却说：“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树大招风 ，焉得清净。”可是现在住的北院太过寒酸，总归是洛家大少奶奶的名分在，不叫她迁居，却也是择了日子准备扩建了数间小巧厢房与小厅。
院子前也要重新挖了一个睡莲池与后面的莲花池全部连在了一起，架了一座精巧别致的青石桥通向院门，也是明面上看起来唯一的进出主屋与院门的出路，不但看起来别致幽雅，更断了一些人试图偷听墙角的念头。
我坐在婉如的屋中，慢慢含了一颗青梅，喜欢这种味道，恰如酸中带甜的人生，才不会令人甜得生腻。婉如难得梳妆，自顾自的懒懒梳着发威，露出一段优雅白皙的脖子。那一小截雪白，衬着她乌黑如墨的发丝，显得愈发似一抹冰雪丽色。
她轻轻说道：“青丝白雪，苦酒独尝，那凤娟做下的事情，总归要自己承担。
我笑道：“各人作孽各人担，她没那本事，占不得鳌头，注定绽放不成枝头最美丽的那枝花。”
我见婉如，最美的年华，却甘于凋零在后院，转而道：“此番要不是大姐能大义灭亲，我实难出这口恶气，到底还是倚仗她了。只是那凤娟恨我，害我，居然说我像是红颜祸水。”
她笑，眼睛眯成微狭，唇角微笑愈加凉薄，淡淡道：“红颜祸水。呵，抱歉。我倒是认为不为祸水，枉为红颜。祸水总好过身败名裂。她这样的女子活著还不如去死。”
我瞥了婉如一眼，径自用食指轻勾玩着脸颊边的步摇坠，漫不经心地道：“自己作恶多端，不知检点，就算天生富贵后天也会变得凄凄惨惨戚戚。算我真的是红颜祸水，但那又如何，红颜祸水，从来都是世人为无能男人寻找的借口。子非鱼，焉知鱼 ?”
婉如含笑还没回嘴，倒是门口处凤仙的声音响起，笑盈盈地过来拉起我的手道：“什么红颜祸水，不吉利！你们就是书读多了，快读傻了。这红颜不是祸水，便是薄命，要我说啊，咱们女人最苦命了，这哪朝哪代不乏倾国倾城之姿，自是每朝每代都有沉鱼落雁般的绝色，也不见得都是祸水。其实，让女人背负这样荒唐的历史罪名，实属枉人。”
我起身，迎她一同坐下：“什么话，只要大姐一说，我们便听着干脆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