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悦耳，可是说出来的话，就跟平日里教训那些不听话的姑娘一般。我心里只觉得她何曾明白我这样板着脸，只是因为要硬着心肠活下去。这里都是出双入对之人，不管我走的时候多毅然决然，可夜深冷静，芙蓉被寒的时候，咬着双唇，哭湿枕头，耳边那遥遥穿来的嬉笑怒骂，低眉顺眼走过时候，那些不规不矩，轻浮浪子的拉扯调戏，这些种种不堪，屈辱，只因为活着，根本不敢反抗。
杨妈妈叹了口气，像是劝我道：“姑娘，我和你说，你也别不爱听，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就不要指望要什么尊严，我杨妈妈开这万花楼到现在，什么三贞九烈的见多了，到头来还不是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什么都想要，独独不知道要脸。不过，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在这里，想要脸的话，还怎么吃饱喝足？”
她说话粗俗，可是细听却有道理，不为五斗米折腰，换成以前我也许佩服这样心气的人，可现在，为了我孩子，我除了出卖自己身体和良心，便什么都愿意做妈妈，于是止了心酸，点头道：“妈妈教诲的是，我一定铭记在心。”
她轻轻嗯了一声，冲我招手，我莫名上去，她伸手便帮我搭起了脉：“到底是身子虚了，也是好歹是个小姐身子，恢复也比一般人家的慢。”
我诧异的看着她，她虽然为人刻薄势力，脸上依旧是笑起来白粉浮起，却原来这寒霜一般的面孔下，也有几份热场，便道：“妈妈还会看病？”
她收起手，一脸没好气的说道：“我这里常蹲，短住，来来去去得有多少姑娘，一个个有些什么病啊灾的，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们大户人家一样？咳嗽几声，头疼几日，就请郎中过来？这白花花的银子，就流水一般没了。何况男女有别，大白天男人出入也不方便啊。”
我忙垂首称是。她哼了一声，神情大为不屑，道：“你这样下去，身子要落毛病的。回头要是病了，我可没钱给你看，你要是快死了，我连埋都懒得。你东西你拿去，回头放了生姜好好煮了喝！”说完塞我手里一包东西。
我一摸，便知道是红糖，备受感动，忙道：“谢谢张妈妈，不用这么多吧。”
不想她瞪了我一眼：“你不用和我假客气，我这里这点伎俩都用在男人身上了，自身难保，还欲拒还迎，这叫假客气。这些红糖也算多？我怕你半个冬天都不一定够用。”她这么不拐弯抹角，倒叫我脸红：“这些东西你也不要放心里。我能给你的，都是无用之物。倒是你得有法子好死赖活的过下去啊。向来你孩子的爹也真是狠心，真不知道这世间的薄情男人怎么就值得这般多的蠢女人心甘情愿为他们生养子嗣！”她像是在和谁生气，说此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然后冲我说道：“这样吧，我这里姑娘最多，每日也有不少要换洗下来的衣服，你若愿意，便日日去收她们那些脏污的衣服吧，虽然这帮人清洗衣服是个粗使活。你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若愿意，只要勤快，足够养活你和你孩儿了
我忙福身拜谢道：“杨妈妈能指一条路给我，我怎么会不愿意，如意早就明白。求人不如求己，靠人不如靠自己。不过是洗衣服，算不得什么重活。”
“行吧，小红，我沐浴用的水都帮我打好了吧。”我看见杨妈妈身后的丫鬟把缭绕着热气的木桶轻轻放下，说了声好了之后，又帮她头上的首饰一件件摘下，细心的放在梳妆镜前的妆奁。分门别类归置好，我看着有点愣神，依稀像是看见右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