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幽幽道：“那得多亏她们赶尽杀绝，否则岂会让我不但对别人狠心，连对自己也狠得下心来，否则这位置我也坐不上。”
我当初便是自己手里没有实权，不过是凭借着那一点点智谋，无非就是比洛府里的那几位，更善于察言观色，揣摩人心，又比别人更隐忍一些，所以才走到了如此地步。当初若是狠一点，或则慈一点，那估计都是一个死字了。
婉如看着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便问道：“妹妹，磐儿呢？”
我一愣，然后不想直视她的双眼，淡淡道：“他在八贤王那儿留着呢，我不想把他带回苏州，而且王爷对他视如己出。“
我这么一说，婉如的表情一下隐晦起来，如同那扇月被遮了一半清辉，犹豫说道：”视如己出？再怎么说，也是亲娘身边好。”婉如犹豫间有点哀凉：“如意，别的我不说，我只知道，你是失去过一个孩儿的，这种痛你我都明白，所以你竟然舍得？”她的手指颤抖，如同那蜻蜓点水，在我心头激起了圈圈无奈。
我微微侧首，远处秦淮月凉如水，而尘缘若水，写意了多少素帛白月光的唯美；而月光下，又映照了多少别和离。磐儿做我的孩儿，我岂非舍得他？可有什么办法，带着他，洛府里我不能时刻护他，倒不如在八贤王那衣食无忧，不受半点苦楚，何况还有一个李兰慧比我这亲娘还要疼惜他百倍。
我微微叹了口气，低低道：不舍得就没有妹妹今日的地位了。“
婉如失神了会，从震惊变成了哀伤：“我懂了，只是可怜我侄儿了。不过也好，若他在，反而会有顾忌。”
我默默片刻，温然唏嘘：“是的，只是公公临终要他认祖归宗。”我心里想到他在襁褓之中受的委屈比我这个做娘的不差分毫，甚至本属于他的都被活生生剥夺，心头的恨意，就如同海啸将我狠狠淹没：“婉如姐姐。我虽不愿，可是他流的是洛府的血，他才是长孙。凭什么要被整个洛府的人嫌弃至此？我一定要让我的孩儿继承这洛府的家业！我这个做娘的，要为他扫清一切障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只是到时候这红叶怕是醒来终日惶惶，生怕我孩儿回来压她孩儿一头了。”
婉如玉手狠狠捏紧泛着清白，说起红叶那恨意尤甚我：“这事她自个心知肚明，和洛天回中原，她早就已经计划对你泼尽脏水，然后有恃无恐了。能滴血验亲，害你夫妻和离，甚至让你身陷青楼欺辱你。这种种一切背后可是有人出谋划策，一家子珠联璧合。”她冷冷道：“若不是一桩桩我都亲自伴着你经历。实在是想不到，那吃斋念佛的洛府主母，居然可以对自己的亲孙儿动手。”
我抓了一旁的缂丝紫檀柄玉兰花开团扇，莞尔一笑：“她如何不动手？若我们先各自有了孩儿，那南疆红叶知道了，岂不是要低人一头。她贵为格格，自己不愿意，她的孩儿更不准许落人之后！洛府的少奶奶，长孙，她都要。李氏用几个不曾出世的孙儿，换滔天的财富，权势，有有何不可？凡王降临必以血祭，这个道理那红叶估计最清楚不过，想必洛天的私信里，早就告诉他娘亲怎么做了，还真是辛苦他们如此殚精竭虑。”
婉如素来是柔顺的性子，此刻却是极度厌恶蹙眉：“如今被你一夕之间，让她们如意算盘破灭了。必然忍不下这口气。估计一旦稍作喘息后，便会与严相，南疆通气。你可小心点，她们今日是措手不及，回头必然会等待时机，卷土重来。”
我冷笑一声：“她们想咸鱼翻身？也要看我给不给她们这个机会”我眼眸中寒光如刀：“即便叫她们侥幸得逞，难道翻身了就能成了条锦鲤？严府眼里洛天不过是一条狗罢了，南疆心里红叶不过是个泼出去的水。他们要求这两方庇佑，可少不得要让人看到数不尽的好处。否则不过是妇孺之间的勾心斗角，那些掌权的男人绝不会为他们眼里的妯娌之事大动干戈，劳民伤财。”
“是。”婉如何等剔透，看着我淡淡点头，又看了下四周，对着我温声道：“严相即便势力滔天，可是与你到底还是有着君臣之别的顾忌。而南疆毕竟刚和咱们大明朝休兵罢战，一旦再起狼烟，必然两国都是至死方休的地步！何况上次吃的亏，双方的国力都在养兵蓄锐，岂敢轻举妄动。只要那红叶一旦兴风作浪，稍有差池，洛天便是投敌卖国之罪，没必胜的把握，真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赌上这条没得退的路。”
我眯着眼，脸色一片阴沉，森森冷冷看向远方，看来应该是用刑结束了，语气却平静道：“不过姐姐也说了，这些人吃了亏不见得有了教训就学乖，养不家的狗永远是狼子野心，得寸进尺！他们想等待时机？呵呵，可我却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紧追不舍，痛打落水狗！“
而婉如微微一笑：“你既然回来了，那我心里自然是最开心的。这两年，而且不止我一人，为你牵肠挂肚，子轩，阿薇，宋可他们都是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咱们之前如履薄冰，现在倒是可以履险如夷。”
婉如说起这几个名字的时候，让我莫名心酸起来，这是我心头最柔软也最放不下的几人。
曾经的悲喜都和他们息息相关。也因为有他们几个的一路陪伴，才让我在这悄无声息地黑暗、残酷与血腥中，不至于心变的太过冰冷僵硬，他们是我最坚硬的后盾，也是我最软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