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夫人眸光复杂的看着自己眼泪巴巴、小脸都哭的有些古怪的儿子,问:“他与你说什么了?”年纪才多大一点,就这么会讨人同情?!
江澄心里咯噔一声。
他嗫嚅嘴唇。不知作何说法。
不是不知道魏婴年幼时候的事情,不是不能当着他娘亲的面做戏。
而是……他感同魏婴的所有遭遇、所有苦痛、越这样越无法轻易说出口来。他怎么也无法做到像一个旁人一样、闲言碎语别人的轶闻丑事、聊做茶余饭后谈资。
这个时候银珠上前一步来,对着神色十分复杂的虞夫人道:“夫人,据奴婢打听,藏色她儿子流乞街头、与狗争食。”这说话间语气也是十分的微妙了。
江澄并不知道父母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父亲似乎曾因为魏婴他母亲藏色散人、几拒自己娘亲家族的提婚。
甭管他娘亲究竟爱不爱自己的父亲。
但凡是换个人、不论男女,被这样对待,心中怎么也无法做到息事宁人。
虞夫人面色很是古怪。她沉冷着一张明艳而气势锐利的脸,紫水晶做的步摇在她发髻上微微折射出冰冷的光感。江澄望着自己的娘亲,痴迷而贪恋。他双手搂着虞夫人的腰肢,埋在她怀里,鼻头发酸、心腔发热、眼球是一片滚烫的模糊。
苍天厚我!
虞夫人对金珠道:“你去将那…”
金珠道:“魏婴。”
虞夫人眸色略微冷淡,“将那魏婴带到这里来,让我见上一见。”随即冷哼笑道:“我好歹是莲花坞的女主人,江枫眠说带个人回来就带个人回来,竟是半点不必征询一下我的意见。他对那藏色也好、她的儿子也罢、果真是做得够够的。”
“娘。”江澄喊道。
虞夫人神色略微柔和。
江澄压下心中的复杂,对虞夫人道:“娘,我闻父亲与魏婴父亲乃是一起长大的情分。”
“那又如何?!一主一仆。”
虞夫人顿时又是一声冷笑,“一个当主子的抢不过一个当奴才的!”
江澄只是想跟他娘亲说:父亲和魏叔是好兄弟,父亲收留魏婴,不一定就是因为魏婴他母亲。然而他娘亲却从不肯这样认为。
他娘亲因为自己父亲和魏婴母亲的事情,耿耿于怀了一生。但是他从来不知道在他年纪尚且幼嫩的时候,他娘亲这样的锋芒毕露。
江澄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娘亲。
他心中一片茫然。
年幼时候的似懂非懂、到长大以后的虽懂却无可奈何、自己也做龟缩,到现在用一双真正历经风霜的眼眸看待这件事。
他明悟。
依旧无可奈何。
感情这种事情,无关旁人的。连儿女都参和不进去。
虞夫人从来是严厉的,导致莲花坞上上下下连同她的子女都对她尊敬有余亲近不足。然而今天江澄这样的拥抱着依赖着她,让她心里滋味莫名。但是很幸福就是了,一个母亲怀胎十月艰难产子辛劳养大,如何不疼爱自己的孩子?
她拍了拍江澄的肩背,哄他,“你已经不小了,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男孩子该有担当一些。”
江澄紧紧抱着她,蹭了蹭,“娘。”
“嗯。”
“娘。”
“嗯~”
江澄都舍不得松开。
但是他到底松开了,不然都不像话。他擦擦眼睛。
魏婴被金珠带了过来,他神色很拘束。尤其是看到冷厉而严肃的虞夫人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紧了紧自己腿侧的布料。
然后他就看到了江澄。
虽然江澄刚才才凶巴巴的对他,但是在陌生的环境里,他还是下意识的去找江澄寻求安全感。
江澄做戏做全套,小短腿噔噔噔的跑过来,拉起魏婴到他母亲跟前,拖着他在矮榻上坐下来,因为坐得比较往里面,小短腿还在矮榻边沿虚着没着地儿。他拉魏婴的手拉得紧,一副很喜欢很喜欢、很亲近很亲近魏婴的样子,好似得了个宝贝极了的玩伴儿。
虞紫鸢第一次见到自己儿子这样心爱一个人。看着……倒是挺讨喜的。天生的一副笑面。虽然脸有冻疮、手掌和露出的手腕上都有青紫乌黑溃烂之处,但是到底是惹人心疼些。
江澄对娘亲道:“娘,这就是魏婴了。”
虞紫鸢抿抿嘴唇。
江澄又对魏婴道:“你见过我娘亲。”
魏婴就乖乖听话。懂礼貌的下了矮榻给虞紫鸢磕了个头。
江澄又拽他起来,“以后咱两就是好兄弟了,我的娘亲分你一半!”
虞紫鸢:“……”
江枫眠和江厌离过来的时候就听到的江澄这句话。
江枫眠喜不自胜。
江厌离温和的笑着大眼睛里有着好奇。
虞紫鸢可以当场跟江枫眠吵起来、跟江枫眠打起来、跟江枫眠各种不对付,但是她不能下她儿子的面子。
于是就默认了江澄这一句——“娘分你一半儿!”
世家里培养出来的子弟,多重品行,江家又是这样的侠义家风立世,向来一诺千金。只简单一句说出来的话,却必然重信。
便是魏婴是江枫眠白月光的孩子,虞紫鸢默认了江澄这句话,此日后,心里便也真的将魏婴当儿子一样的养着。
魏婴日后‘苦不堪言’从这里打下基础。
江厌离温和的笑着看着魏婴,魏婴偷偷的拿自己的黑亮大眼睛看了看江厌离这漂亮的大姐姐,露出一个十分讨喜的笑容来。